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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不可触碰的线索

第一章 不可触碰的线索

公元2113年10月23日,中国华南××市,〈防线〉总部,生活区

时间正值上午,落地窗外的阳光依旧如夏日时那般灿烂,大海与蓝天保持着一致的蔚蓝的色调,屋内一年四季都维持着适宜凉爽的温度,显得格外令人惬意。

“呃呃呃呃……”秦纵虎满头大汗,几乎将脸都贴到了自己面前的棋盘上,眼见着己方的行阵上已经只剩下了寥寥无几的残兵败将,而对方的攻势才刚刚展开,他不由气恼地挠着自己本就已经足够凌乱的橘红色头发,发出无力的哀嚎。

“别挠了,头屑弄得棋盘上跟下雪一样。”棋盘的另一端,宫晓封皱着眉头指道。

“啊呀——怎么每次都是这样,不玩了,投降了,反正怎么也赢不过你。”秦纵虎一边说着,一边躺倒在了沙发上。

“这一局……或许还有点希望吧。”宫晓封说,同时将目光转移到了秦纵虎那边的棋子上。

“你看,只要你把象挡在这里,再把车移到这,就可以堵我这个马的位置了,然后……”

“然后?”秦纵虎好奇地抬起头。

“然后……你的将就被我的车和炮围堵了,没得赢,好吧,是我失误了。”

“啊!”伴随着又一声哀嚎,秦纵虎再次倒下了。

“陈茗,要来一局吗?”见秦纵虎彻底放弃,宫晓封便将目标转移到了在两人身旁已经观望许久的陈茗身上。

“这个……似乎很复杂呢,我一直搞不明白要怎么弄……”陈茗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但目光一直聚集在棋盘上。

“诶?你没玩过象棋吗?”

“没有。”陈茗摇了摇头。

“你一般闲暇时间都在做什么啊?”

“嗯……大概,练剑、潜行、攀岩,还有……冲瀑布之类的吧。”陈茗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

“呃……还真是……有个性的消遣方式啊……”宫晓封牵强地尽可能表示肯定。

“是吗,谢谢夸奖。”陈茗天真地应道。

“对了,杨凛冬今天又没有来吗。”沙发上的秦纵虎突然问道。

“没有,她请假了。”宫晓封回答。

“前辈她,是又不舒服吗?”陈茗问。

“不,是家里有亲人意外离世……”说到这里,宫晓封的神色突然凝重了不少。

“啊?凛冬那家伙……”秦纵虎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起来的,然后满脸诧异地呆坐着。

“这……是不是去看望一下前辈她会更好?”

“别人家里的事,我们去了也只是给她添麻烦,还是不要去打扰,让凛冬先静一段时间,等她回来后再多关心和安慰她一下吧。”宫晓封表面十分镇定,但他内心其实很清楚,这件事和他有着不可避免的关联。

就在前天的下午,在那个他将永远无法忘记的公园内,他见到了杨凛冬的亲人——她的外公最后一面,就在那之后不久,杨老爷子,以及当时在周遭的几名无辜平民惨遭一名来路不明的斗篷男杀害,紧接着,斗篷男便将屠刀指向了宫晓封和澪……

那或许是宫晓封现在最不愿意面对的回忆之一,那个下午,他实在经历了太多,以至于许多当时还记得十分清楚的东西到现在都已经变得混乱不堪。

但它给他人,给凛冬,还有澪留下的伤害,却永远无法被忘却。

而宫晓封能做的,只有沉默,因为此刻即便他站在凛冬面前,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或是否应该开口。

就像当时的他站在已经变成“灵魂”的澪面前一样。

原本安逸祥和的气氛不知不觉中已沉重得有些压抑,但却迟迟没有一个人打破沉默。

“唉,大家还是先回去吧,反正现在这个点上面也不会再派任务下来了,待在这里也没什么事,还不如趁现在调整一下心态,好好想想等凛冬回来的时候该做些什么吧。”宫晓封叹了口气,然后伸出右手去收拾桌上的棋盘和散乱的棋子。

但突然间,一阵抽筋般的剧痛侵入了他的整个右臂,仿佛手臂中的每一条神经都那一瞬间被硬生生地撕裂开了一般。

“唔!”宫晓封不禁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如触电般将右手收了回来。

“没……没事吧?!”陈茗赶忙起身问道。

“晓封,你这……”秦纵虎很快也反应了过来。

“没……没事,就是前几天不小心扭伤了,不必担心。”宫晓封用左手扶住颤抖不止的右臂,面色似乎有些难看。

“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妥当吧……”

“我已经去过后勤部了,没必要再去烦扰别人——对了,陈茗你背后的伤怎么样了,没有感染吧?”

“多亏你的帮助,现在已经好多了,药的话我自己也在用,无需担心,不过现在反倒是晓封你的问题更需要在意吧。”陈茗一面麻利地收拾好了桌上的棋盘和其他杂物,一面有些担忧地望着宫晓封。

“放心,一点小伤,你们先走吧,我去趟厕所,控温系统等下我来关就好。”宫晓封说道,然后起身快步向卫生间走去。

进入卫生间并关上门后,宫晓封还等待了许久,直到门外的脚步身渐渐远去直至完全消失时,他才无力地仰靠在了墙壁上,咬牙忍受着右臂愈发剧烈的疼痛,用左手急迫地在衣服口袋中摸索着,掏出了一小瓶用玻璃瓶装的药片,艰难地单手从中倒出了几片,连瓶塞都来不及盖上,立刻将药按进嘴里,未经咀嚼,直接将其吞咽了下去。

过了几分钟后,药效才开始发作,宫晓封颤抖右手渐渐平静了下去,他脸上的神色看上去也略微轻松了一些,但此刻细密的汗珠已经布满了他的额头和脸颊。

“晓封……”一个轻柔而拘谨的声音突然传入宫晓封的耳中。

宫晓封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有着丁香般紫色长发的娇小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卫生间的角落,正在用她那蔚蓝色的双眼望着他,脸上尽是担忧。

“澪……”宫晓封微弱地念出了少女的“名字”。

“真的……不要紧吗……”

“没事的,医生说过,只是部分神经被〈无相体〉轻微烧伤,再过几天应该就没事了。”宫晓封勉强挤出了些许笑容,试图让澪安心些许。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让晓封去触碰那个东西,才变成这样的。”澪低着头,带着泪花的双眼直直地望着晓封的胸口处挂着的一个吊坠——上面挂着的正是从宫晓封她的身体中取出的结晶。

“不,这不怪你,这是我自己选择的结果,而且,没有澪的帮助和这东西的话,我当时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所以,千万不要自责。”

“但……但是……”

“别担心了,先……回去吧。”

宫晓封将药瓶收好,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呼了出来,将自己脸上的汗略微擦拭了一下后,就起身向门外走去,刚一打开门,便发现陈茗此刻正从旁边的阶梯上走下来,两人撞了个正着。

“陈茗你……还没走吗?”宫晓封赶忙调整了一下状态。

“嗯,收拾了一下东西,刚才你是在和谁说话吗?”

“没……没有啊,可能是你听错了吧。”宫晓封慌忙掩饰道。

“奇怪,那我刚才好像还听见你说了‘性命不保’之类的怪话,莫非……你这伤已经严重到出现幻觉了?!”陈茗一面说着,一面向宫晓封越靠越近。

“不是……我没事——话说……你靠这么近做什么?”

“这可是你告诉我的,身体方面的事一定不能大意,所以还是——诶诶诶?!”

突然,陈茗脚下踩空了一阶楼梯,并因此失去了重心,整个身体便随之不受控制地向宫晓封身上倒去——甚至完全可以说是扑去。

当两人都反应过来时,宫晓封已经被推倒在地,陈茗整个人就压倒在他的身上,双手按着他的双肩,两腿将他的腰紧紧夹住,两人的目光仅相距咫尺,鼻尖几乎都触碰到了一起。

两人就这样瞪大眼睛,相互凝视了十多秒后,陈茗才率先爆发出了惊叫声。

“哇啊啊啊啊啊!对……对不起!”陈茗赶忙坐起了身,而臀部却刚好压在了宫晓封的大腿根处。

一阵绯红在两人脸上同时荡漾开来。

“无无无呜呜……无意冒犯!我…我马上就……就从你……那什么上面移开……”陈茗的脸几乎红得发紫,瞪大的双眼中满是惊慌失措,语无伦次地喊道。

宫晓封一时半会说不出任何话来,此刻右手上的疼痛似乎仿佛都已成为了摆设。

而在他的余光中,澪不知何时已经从卫生间门口悄悄探出来了半边脑袋,此刻她的脸上也满是羞红与震撼,正在瑟瑟发抖地往回缩。

祸不单行,就在此刻,宿舍的大门就像几天前一样,突然被毫无征兆、且粗暴直接地打开了,屏风后随之传来了一阵急迫的呼唤声。

“晓封,有人找……诶!!!”来者是一位身材矮小、粉色短发的女生,在见到两人的姿态后,不由如同石化般楞在了原地,紧接着爆发出一阵惊呼,并慌乱地将视线从两人身上移开。

“呀啊啊啊啊啊!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的,这种事怎么能直接在宿舍做呀!”粉发女生一面红着脸大叫道,一面飞快地向门外落荒而逃。

“不是的这样的啊——朱珠老师!你听我解释啊啊啊啊啊!!!”宫晓封绝望地大喊道,同时左手在拼命而又无力地向门口伸着,企图做出最后的挣扎。

几分钟后,宫晓封、陈茗以及朱珠老师三人围坐在314宿舍的沙发上,气氛似乎有点尴尬。

“我说,你俩到底是怎么回事?”被宫晓封和陈茗两人一同给强行拉回来的朱珠老师气鼓鼓地盯着两人。

宫晓封和陈茗坐在同一张沙发上,一致地将双手老老实实地按在膝盖上,脸上的羞红还未散尽,就如同两个犯事的孩子。

“这个……是误会,只是误会而已。”宫晓封僵硬地笑着,并努力地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一些。

“误会?都已经接触到那个地步了,你说这是误会?”朱珠老师将目光集中到了宫晓封身上,盯得他冷汗直流。

“抱……抱歉,都是我的过错!”就在宫晓封百口难辩时,陈茗突然站了起来,如同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大声向朱珠老师道歉道。

“都是因为我的一时失足,才让您看见我和晓封如此难堪的一面,真的十分抱歉。”

“诶?”甚至连朱珠老师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不……不是,‘失足’不是用在这种场合的啊!”宫晓封无奈地说道。

“原来如此,”朱珠老师对待陈茗的态度仿佛完全是另一个人,“女孩子嘛,难免会有干傻事的时候,理解理解,只不过,眼睛一定要看清楚一些,不能让某些人占了便宜。”

“嗯嗯。”陈茗似懂非懂的应道。

“喂,老师你真就这么认定了啊!?”宫晓封几乎是将这句话喊了出来。

“你这家伙,想偷尝禁果的话,倒是好好地负起责任来啊。”朱珠老师突然转过头,眼神中不只是嫌恶,甚至飘摇着些许杀意。

“唔……”宫晓封瞬间就如同被堵住了喉咙一般,只能在朱珠老师的怒视和陈茗懵懂的眼神中老老实实地端坐着,大气都不敢出。

“对……对了,老师您大驾光临寒舍,是……是有什么要务吗?”过了许久,宫晓封才颤颤巍巍地问道。

“嗷嗷,突然想起来了,确实有事。”朱珠老师从衣兜中取出了一张纸条,将其递给晓封。

“刚才有个警察突然到前台,说是要找晓封,我还以为晓封你犯了什么事了,吓了一大跳,好在他只是说想请你去外面吃个饭,本想带他过来,结果他说怕打扰到你,于是留了个字条就匆忙走了,呐。”

“警察?还找我吃饭?”宫晓封接过纸条,起初也懵了一会,但看到字条上的内容后,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呦呼,不知阁下是否还记得我,我是前日接到你的报案并出面处理的那位之前在〈防线〉服役过的那个警察,关于那起案子,有一些事情想要和阁下私下里谈谈,顺便也是兑现当时的诺言,阁下若是有空,还请在中午十二点半左右到醉翁亭饭店赴约,若有其他安排,还请通过背面的号码留言或联系。”

“那起案子?!”

宫晓封不由心中一阵惊动,若只是单纯地饭局的话,他自然是欣然接受的,但如果跟那件事有关的话,恐怕事情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了。

“不过,无论怎样,还是去一趟吧。”

宫晓封将纸条翻了一面,发现背后确实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

而此刻,朱珠老师正趁此机会潜藏于宫晓封身下,偷偷窥视着纸条正面的文字。

“喂,老师,你不是前几天才教导过我,说偷窥别人隐私的行为是不对的吗,话说你之前真的没有偷看吗?”宫晓封赶忙将纸条收了起来,无奈地望着几乎都要蹲在自己身前的朱珠老师。

“啊……咳咳,怎么可能偷看,而且这……这都当着你的面了,还能叫偷窥吗,这是在……监督,对,只是监督!”朱珠老师一面急忙站起身,一面佯装理直气壮地说道。

“唉,拿你没办法——对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他安排的时间有点紧,我还得回去给小优煮饭。”

“不带上她一块去吗?”朱珠老师问道。

“不了,”宫晓封眉宇间在那么一瞬间似乎闪现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担忧,“这件事,我不想把她牵扯进来。”

言毕,宫晓封便绕过屏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宿舍,似乎是有什么心事,只留下了一头雾水的陈茗和朱珠。

“晓封这孩子,真是的。”朱珠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失落。

“老……老师……”陈茗在背后有些犹豫地说道。

“怎么了吗?”朱珠懵懵地转过身。

“那个……关于晓封,我能向你问一些……他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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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宫晓封如约来到了纸条中所说的那家饭店,饭店名字虽然文雅,但其实就是一家相当常见而且菜品价格实惠的大排档,坐落在一条小吃街街口上。

宫晓封对这里并不陌生,他每次出门散步或者买菜基本都会路过店门口,不过进入店内倒确实是第一次,说实话宫晓封觉得还是有些别扭。

不过刚一进门,老板便很是热情地接待了他,安排他坐在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并告知他一个叫“郝哥”的人很快就到,仿佛预先就知道他要来并且知道他要和谁见面一般。

估计这“郝哥”,十有八九就是那位年轻警察吧,不过至于为何他会突然邀请宫晓封前来,而且特地要在留言中提到那起案件,宫晓封心里仍然没有底。

早在当时报案时,宫晓封就已经将一切知道的信息全部告知警方了,警方应该没有再次找他的必要,如果说自己还有什么嫌疑的话,恐怕他就不会这么客气了,而更可能会是直接带着一帮人冲进来将宫晓封带走。

难不成,他只是以个人名义出发,真的想单纯聊聊这起案子?但这种信息在破案前应该是不允许随意透露的吧……

正当宫晓封仍在百思不得其解时,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宫晓封警觉的转过头,发现来者正是那位警察,只不过现在穿的是便服,并没有上次见到的那样庄严与飒爽,但看上去亲和许多。

“呦呼,抱歉,让你久等了,晓封,近来可好?”

“挺好的,那个……”

“哦,对了,之前一直忘了自我介绍了,不好意思,在下郝志,请多指教。”

“嗯,这店老板,是你熟人吗?”

“哈哈,之前在办证方面帮了他一些忙,而且经常来他店里吃,久而久之就相互认识了。”郝志说着,同时宫晓封对面坐下了。

“他怎么知道我要来找你的?”

“我本来今早就到他这预订了一个位置,考虑到你可能比我先到,顺带就把你的样貌跟他描述了一下,看来我这〈能力〉在平时也是有点用处的嘛,哈哈哈。”郝志发出爽朗的笑声,并在宫晓封对面坐下了。

“你的〈能力〉?”

“没错,在下的〈能力〉就是对人的相貌比较敏感,所以退役后就被安排到公安去负责刑侦了,对了,晓封,你方便透露一下你的〈能力〉吗,说不定对案件的调查有帮助。”

“我吗……抱歉,因为我有一些身体方面的缺陷,目前还没发掘〈能力〉。”

“是吗,抱歉,无意冒犯。”

“没事,因为这个一直待在见习组也挺不错的,至少活轻松嘛——对了,关于你说的有关案件的事……”

“嘘!”郝志突然上前捂住了宫晓封的嘴,然后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这种事,要等喝了酒以后再说。”

“嗯?”宫晓封一脸不解。

“能喝吗?”郝志问道,同时也松开了宫晓封的嘴。

“抱歉,身上有些伤,应该还不能喝吧。”

“也对,毕竟一个人面对那么凶恶的歹徒,也确实辛苦你了,不过即便只有我一人能喝的话,那也不耽误事——老板!上一斤‘人自醉’!。”郝志冲着柜台吆喝道。

“‘人自醉’?”宫晓封更加疑惑了,“好像从没听过有这种酒啊?”

“好勒!”老板应道,接而提着一只铁皮壶就走了过来,揭开壶盖,里面只装着小半壶白酒,然后只见老板抄起桌上盛着凉水的塑料提壶,直接将里头的水往酒壶里灌。

“郝哥,这是……”宫晓封不解地问道。

“哈哈,人都说这喝酒误事,但在我这,不喝酒才是误事,至于正事,还得等酒过三巡后才方便谈——老板先上菜吧,别让这小同志饿着了。”

“这……”

“小同志你就放心吧,让郝哥办事就得喝酒,是绝对不会耽搁的——郝哥,菜就按你早上写的上是吧?”老板倒是会心地笑了笑,将酒壶用凉水给灌满了。

“嗯嗯,记得炒快点,还有,先给我上几碟下酒菜。”

“好勒!”

老板端上来几碟花生和腌萝卜后就退了下去,不一会后厨就传来了翻锅颠勺的声音,而郝志则已经喝了起来,还时不时天南海北地跟宫晓封扯着闲话。

约摸只过了半个时辰不到,点的菜就大都吃得差不多了,宫晓封虽有些放心不下,但还是吃了个饱。

反观郝志那边,也已是酒足饭饱,更重要的是,他那壶掺了大半壶凉水的‘人自醉’终于见底了。

“怎样,吃饱了吗,要不要加个菜?”

“不必了,吃得都撑了,谢谢款待。”

“嗯,那……是时候说正事了。”郝志一手托腮,显出一副醉醺醺地样子,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摸索出一张白纸一样的东西,然后直接将其拍在了桌面上,并示意宫晓封将那东西拿过去。

宫晓封一看,发现那是一张照片,于是小心翼翼地接过,并缓缓将其正面翻了过来。

只见照片中是一个金属质地的、还在淌着水的吊坠,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放在地面上,地面是由石砖铺的,但布满了裂纹。

很明显,这张照片的拍摄地就在宫晓封与斗篷男交手的那个紧挨着河的公园。

“这东西,是我们从案发地的那条河里面打捞出来的,当时我就顺手偷拍了几张照片,后面经过检验,其成分和那个歹徒在现场留下的机械残骸完全一致,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他逃跑时遗落下的,不过这东西的来源,我们却始终查不到。”郝志改用双手托腮,眼神恍惚,如同发呆般地盯着桌面,但语言却十分流利清晰。

宫晓封没有说话,转而仔细观察起了那个吊坠本身:其做工十分精致,并带有鲜明的神学文化特色,主体由一个十字架以及钉在上面的人像组成,但人像的面相却和基·督神学中的耶·稣完全不一样,除此之外,还有两条带着环纹的蛇紧紧缠绕着十字架和人像的躯体,尖状的头分别盘踞在人像脖颈的两侧,像是在他的耳边低语一般,显得甚是诡异。

一般的宗教神学宣扬的都是解脱或救赎,而这个物件上所体现出的却是一种无形的压迫与绝望,它所渴求的似乎并不是希望与新生,而是彻底的毁灭。

“这东西,怎么看都像是异教徒或邪·教徒才会佩戴的吧……但如果那人背后是某个宗教团体在支撑的话,那又为何会有如此高的科技水平呢,而且,人机融合技术,应该早在〈文明危机〉前就已经被封禁了吧?”

“这也是我们最疑惑的地方,为此,我们这几天问遍了这附近所有的神学教会和一些科学学会,基本一无所获,虽然有一些资历较深的教会成员明显是知道一些东西的,但他们拒绝向我们提供信息,由于宗教方面的问题向来都十分敏感,我们也不好过度干涉,只能作罢,可恶,那帮老迷信!”郝志气恼地锤着桌子。

“那……为什么要把这东西交给我呢?”

“我的身份并不利于处理这件事,最后十有八九就只能不了了之,但如果晓封你对此十分在意的话,好歹能给你自己调查留一个口子,而且说不定也能给案件带来什么转机。”

“但这东西应该是属于公安部门的机密吧,郝哥你这么做,真的可以……”

郝志再次捂住宫晓封的嘴,故作神秘地笑了笑,然后做出一副烂醉如泥的样子,对着柜台发酒疯似的吆喝道:“唉,老板,你……你这酒,咋……这么醉人捏?”

柜台那边则传出了老板的笑声:“郝哥,这‘人自醉’啊,酒如其名,人要是自己想醉,酒不醉人,人也就自己醉了。”

“这酒……真是厉害,估摸着……我得在这歇一下午了,晓封你先走吧,估计我一觉醒来,今中午……和谁吃饭都记不得了……”郝志嘟囔着说道,言毕,便直接趴在了桌子上,过了一会,竟开始隐约发出了些许鼾声。

“郝哥,你这……”

“记住,我已经醉了……醉了……不记事了……”

宫晓封手中捏着那张照片,本有些不知所措,但回想起之前郝志说过的“不喝酒才误事”,还有那一壶莫名其妙的“人自醉”,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原来如此,有些事情,只有‘醉了’才好讲出来啊。”

宫晓封也不由轻微地笑出了声,然后起身,装作十分正经的样子,向柜台喊道:“老板,结账,我买单!”

话音未落,他就感到自己的大腿被人掐了一把,接而身后便传来郝志尽力压低了的声音:“喂,就算已经知道了,你这家伙就不能配合一下吗,亏我演得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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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不到,宫晓封便又回到了〈防线〉总部,但其实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至多只是来签个到,然后在宿舍待命,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前些天发生了太多事情的缘故,近几天似乎有些过分清闲了。

进入总部大厅后,宫晓封发现朱珠老师反常地没有在柜台后各种偷闲,而是不安地在柜台前来回踱步,似是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老师,你在这做什么?”一走上前,宫晓封便好奇地问道。

一见到宫晓封,朱珠老师就如同看见救星一般,扑到了宫晓封面前,激动到已经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晓封!你你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这不才刚到点吗,这么着急做什么?”面对朱珠老师这异常的表现,宫晓封自然是一头雾水。

“有……有带带带……不对,大事,一秒钟都不能耽搁的那种!”朱珠老师的唇齿不停地颤抖着,声音亦是如此。

“咋啦,别这么急,缓缓,慢点说。”

“总……总会长……”

“谁?”

“总会长……她,要找你。”

“嗯,总会长要找我。”宫晓封风轻云淡地将这句话复述了一遍,起初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但仔细掂量了一下“总会长”这三个字的分量后,才猛的反应过来。

“诶诶诶诶诶诶诶?!!!”

随即,宫晓封的惊呼便响彻了大半个大厅。

“你说的……是……是〈防线〉的…总务部的……最高领导的……那个……总会长?!”宫晓封的声音也颤抖起来,其夸张程度丝毫不亚于朱珠老师。

“就是……不对,应该说……正是她!”

“这……这怎么回事?!只有我一个吗?!”宫晓封感到难以置信,但朱珠老师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在演戏或是开玩笑。

“不然呢!她就在总务部的101号办公室等着你,晓封……快去吧,记住,一定,一定不要失礼,好好表现。”朱珠老师如同祈祷般向宫晓封叮嘱道,然后将他往办公区所在的方向推去。

当宫晓封迈出脚步时,他感到自己的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一切的动作仿佛都只是出于本能。

为什么〈防线〉的创始人兼最高领导者会突然要他这个区区见习资格的底层〈Magician〉见面,就平常而言,无论是公务还是私事方面,两人应该都不会有任何关联。

莫非还是因为那起案件的需要?可能性不大,即便真是如此,此事也大概率是由人事管理部门和警方共同负责,也根本无需总会长亲自出面,在者,中午与郝志见面时,他也没有表示警方有继续调查自己的需要。

或许事情的根源还要追溯到更久之前,那就只可能是……在边境线执行任务的那天晚上。

“对,一定是因为那件事!”

宫晓封突然察觉到了一些东西。

原本悬着的心终于触碰了些许模糊的底,宫晓封也因此清醒了不少,虽说依然感到有些恍惚,至少现在,他知道他正在去做什么,也知道他该去做什么了。

不同于类似武装和信息这种偏向于具体分工的部门,总务部所处的位置并不在总部的地下建筑,而是居于大厅正上方的穹顶之上,就像它的名字与功能一样位于整个总部的中心区域。

通过乘坐可以观赏到整个大厅全景的电梯抵达到总务部大门后,宫晓封便被两名西装革履、身强体壮的保镖一把拦住了,两人就这样沉默着,脸色阴沉,令宫晓封不由待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不用多想,既然有资格镇守总务部的大门,那这两位保镖的实力一定是完全可以碾压他的,过多的举动和辩解或许只会徒增风险。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人从总务部内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了宫晓封面前面那人同样穿着西装,虽是男性,却留着一头长发,身材明显不如两位保镖高大强壮,比起安保,他的气质似乎更符合文秘之类的工作。

“请问阁下就是宫晓封吧?”那人的言语表达十分干净利落,几乎听不出来任何口音,没有足够的训练是绝对不可能在这种语速下做到这一点的,这或许也印证了宫晓封的猜想。

“在下正是。”宫晓封也尽量用简短正式的语言回应。

“有劳你走这一趟了,进来吧,总会长已经等候多时了。”

话音刚落,两名保镖便立刻放行,但依旧一言不发,面不改色。

于是,宫晓封便在那人的带领下,进入了整个〈防线〉的心脏地带,这里不仅是〈防线〉元老以及各部门核心领导人的办公场所,更是〈防线〉各个重大决策和基本方针的出处。

或许是为了匹配其无与伦比的职能与地位,这里的装修风格和建筑布局也是宫晓封在〈防线〉这么多年来在其他任何部门都前所未见的。

从一扇巨大的玻璃门进去后,直逼眼帘的就是位于总务部中央的议事厅,通体呈圆形,所有的席位被过道分割为七个完全一致的区域,分别对应着〈防线〉的七个部门,而位于最底面、也是最中心的七个单独的席位,则专属于七大部门的总管。

其余的席位都位居其后,分别以七个席位为起点呈辐射状向后按照从低到高的次序扩散,整体虽显单调,但却丝毫不失庄重,气势恢宏,布局规整,严格讲究对称,无不给人以一种政治特有的肃穆感,此刻虽然整个议事厅内空无一人,但宫晓封也尽力将脚步放轻,光是想象开会时全场座无虚席的样子,他都能体会到那种排山倒海的气势。

此外,七扇巨大的木门分布在议事厅的周围的墙体上,与最后一排席位仅相隔一条过道的宽度,连同墙壁将整个议事厅包围在其中,墙面上没有多余的装饰,仅仅铺设着一条条的木质隔音材料,同样也是简约而又庄重的风格。

而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七扇木门皆位于议事厅七个分区的中轴线上,明显是严格与分区想对应着的,若没猜错的话,这七扇木门就分七部门总管的办公场所的入口了。

而正对着入口处大门的,就正是总务部席位的分区,以及其背后总务部的总管——〈防线〉总会长的办公室的大门,镀铜门牌上标着一个数字:101,即便与宫晓封之间横跨着整个议事厅,宫晓封也能清楚地看见。

宫晓封不由咽了口唾沫,以他的身份,光是能够进入这里,都已是莫大的荣誉,而现在,他不仅身处此处,还要向更深处,向〈防线〉权力的巅峰走去。

两人在议事厅边缘的环形过道走着,路过了一扇又一扇的木门,最终在101号的门前停了下来。

领路的人以恰到好处的力道敲了那扇看上去格外厚重的木门,然后静静地等待着回应。

“让他进来吧,辛苦你了。”门后,响起了一名女性的声音。

领路人轻轻将门打开至一半,并示意宫晓封进入,待宫晓封进门后,便又悄无声息地将门关上了。

宫晓封进入办公室后首先感受到的,便是一阵古朴的熏香味,但并没有浓郁到那种有些晕人的地步,而是恰到好处,让人感到清新与放松。

而整个办公室在视觉上给他的印象,则是纯正而又讲究的古风基调,墙壁上挂着水墨画和对联,整个地面内皆以大块的青石砖铺底、角落里摆放着用缸盛放的莲花、缸中的几尾锦鲤,以及随处可见的精心修剪过的盆栽,不由让人感觉这里仿佛不是办公室,而是一座小型园林。

家具方面,无论是吊顶、屏风,还是书柜桌台,甚至连天花板的封边,但凡只要能用到木质材料的地方,都无一例外是乌褐色木料,看上去颇有些年岁的韵味,木料本身虽并不是十分名贵,但几乎贯彻每一处细节的各式各样的雕纹却无不彰显着华丽。

至于别处,宫晓封虽然好奇,但又担心过多的环顾会导致行为有失体面,便也只能作罢。

“坐吧。”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宫晓封循声望去,发现一个人已经坐在了门口左侧的木质沙发上,并示意他在对面的座位坐下。

只见对方是一位中等身材的年轻女性,很细致地用红丝带给她的一头金发扎了两个丸子头和几束麻花辫,右鬓处还别着一朵形似红牡丹的装饰,但大部分的头发还是保持着自然披散的状态,最长略过肩膀,最短则接近耳根。

精心打理过的刘海下是一双翠绿色的眼睛,如同镶嵌着两枚纯净的翡翠,脸上虽画着淡淡的薄妆,但难以掩盖她妩媚的姿色,一身白底金边、带着素雅花边的旗袍将她本就完美的身体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旗袍开叉处点缀的红色中国结映衬在她雪白光滑的肌肤上,更是显得相得益彰。

她纤细的手指在黑色薄纱手套的加持下显得更为灵动纤巧,就连其手中的折扇似乎都因此变得更加惹人注目,而有些流云纹收边的黑色过膝丝袜微紧地勒在她如同白玉般的腿上,给人以十足的质感与致命的诱惑力。

“傻站着干嘛,不累吗?”她的声音轻柔而又平静,语言中却似乎总是带着一丝挑弄,丝毫没有为官者的那种威严与压迫感。

宫晓封没有说话,而是老老实实地在她指定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生怕磕坏了什么东西似的。

“你就是宫晓封吧。”

“嗯,正是在下,总会长大人。”

“不用这么拘谨,不介意的话,就叫我帕尔就好。”

“遵命,总会长大人!”

“唉,真是个死脑筋呢——对了,要喝茶的话,请自便喽。”女人无奈地扶了扶额,然后用折扇的指了指宫晓封面前的青瓷茶杯,半遮的茶碗盖下,清亮的茶汤还冒着氤氲的热气,空气中也飘摇着淡淡的茶香。

宫晓封有些笨拙地拿起茶杯,因为平日里就没怎么喝茶,至多就是单纯把茶叶倒进保温杯里泡,最后也只是当成水喝下,面对如此正式的场面,他实在是有些难以应付,好不容易将茶杯送到嘴边,结果只是稍微嗦了一口,整个人差点都被烫得跳了起来。

说实话,说实在平时,宫晓封可能都已经喷了,可无奈这是在总会长面前,便只能强忍着将滚烫的茶水咽了下去。

“唉,年轻人啊,喝茶可不能太浮躁,只有静得下心来才能细细品味。”女人叹息道,然后娴熟地端起自己的茶杯,先用茶盖将茶水表面的茶叶和浮沫撇去,再将娇小的嘴唇凑到茶杯口,轻轻地吹着气,就如同在茶水表面吹拂起一阵微风一般,待温度适宜时,才轻抿了一口茶,一面将茶杯轻轻放下,一面惬意地闭上眼享受着余韵,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举手投足之间都尽显风雅贤淑。

虽然早已有所耳闻,总会长是一名外国人,但令宫晓封感到诧异的是,她居然对中国本土的、甚至许多平民百姓平时接触并不多的文化如此精通,至少在茶艺这一块,宫晓封只能自叹不如,也不知道是否应该为此感到惭愧。

“受……受教了!”

“都说了,不必这么拘谨,放轻松点——对了,最近的任务,没有太过繁重吧。”帕尔慢条斯理地说道。

“任务……放,放心吧,没问题的。”尽管帕尔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像一般的领导那样压抑,气氛甚至完全可以说十分轻松平和,但一顾虑到对方的身份,宫晓封在接话时仍然不由地感到紧张。

“嗯,那就好,不过看你最近似乎也挺辛苦的呢。”

“哪……哪里的事,这……是我应该做的嘛,相比之下,总会长您才是最辛苦的那位吧。”

“嘴还挺甜,看来朱珠那家伙把你教得还挺好的嘛。”帕尔微微笑了笑。

“总会长您,也认识朱珠老师吗?”

“当然,她作为〈防线〉的元老级干部,和我也是老相识了。”

“原来……还有这回事。”宫晓封也确实不知道朱珠老师竟有如此深厚的资历,但既然她和总会长是旧相识的话,当得知总会长要找他时,她为何会慌张成那样……莫非,只是单纯在替他感到担心?

“抱歉,扯远了,咱们直入正题吧,这次找你,主要是为了谈论一下,一些和你有密切关联的事情。”帕尔再次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说着,但始终牢牢把握着话语的主动权。

“与我……密切关联?”

“不错,前天的下午,你应该亲历了西郊公园的恐怖袭击,并且以一己之力击退了袭击者,是吧?”

“嗯,应该……是的。”宫晓封轻微地点了点头。

“不用这么含蓄,事件的内容我已大体了解了,不过,有关袭击者的身份特征,你是否还有印象,或是从警方那了解到了什么信息吗?”

“袭击者吗……当时那人穿着斗篷,我没怎么看清他的面貌,不过令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他身上似乎装备着某种用〈无相体〉驱动的机械武器,不,准确来说,他的身体是与机器融为一体的,就像一个……怪物。”

“怪物吗?”帕尔眉间一皱。

“嗯,但他外观上看和一般的人类没有什么差别,而且也能正常交流与行动。”

“有可能,是仿生人工智能吗?”

“不,”宫晓封摇了摇头,“我觉得,他更像是机械与人类的结合体,没有一定的技术水平,恐怕是无法制造出那种东西的,因此我觉得,那人背后恐怕还有另一个或多个集团在操作。”

“你自己,是否对此有进行过什么调查?”

“暂时没有,目前掌握的线索,可能只有这个,但还希望总会长您能保密。”

宫晓封说道,同时从自己的口袋中摸出了那张郝志交给他的照片,将其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

帕尔接过了照片,仅是从其画面上略微扫过一眼,她的脸色就忽然为之一变,双眼怔怔地盯着照片上的那个诡异的标志,翡翠般的瞳不停地颤动着。

“果然……是他们……”帕尔极小声地低语道。

“总会长……您,没事吧?”宫晓封担忧地问道。

“嗯,没事的。”帕尔将照片交还给宫晓封,同时不由发出了沉重的叹息

“总会长您认得这个标志吗?”

“嗯,”帕尔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语气也随之严肃了起来,“这起案件的背后,恐怕比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但是我希望,不,是告诫你,千万不要去调查这个标志,也千万不要去尝试接触一切与它有关的东西,包括你身边的人也是如此。”

“为……为什么?”宫晓封虽十分不解,但他看得出来,帕尔的话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我并不是在质疑你的能力或是在恐吓你,只是这件事,本应该与你无关,如果把你,以及你身边的人卷入其中的话,很可能会让你们陷入到巨大的危险中,到时即便是我,甚至是整个〈防线〉恐怕也无法保证你们的安全,你……愿意相信我所说的话吗?”帕尔的目光直直地面对着宫晓封,眼神中除了诚恳之外,竟还含有些许的歉意。

“嗯,我没有理由怀疑。”犹豫了许久后,宫晓封还是点了点头,尽管他很清楚,那个吊坠的背后还深藏着太多的秘密,其中还很可能有他迫切想要知道的有关澪的信息,但他也知道出自总会长之口的言语的分量。

而更重要的是,他很清楚,自己的身边有有澪,有小优,有朱珠老师,还有他麾下的队员……如果真的把他们牵扯进来,让他们去面对自己曾经历过的那种危险的话,恐怕宫晓封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而帕尔在得到宫晓封的肯定后,竟直接将那张照片撕碎,并丢进了垃圾桶里。

“虽然我这样做对你实在有些刻薄,但我,真的很赞赏你的勇气,也十分敬佩你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的义举,整个〈防线〉都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不,请不要这么说,这也是总会长你为了我的安全着想而选择的无奈之举,不用顾虑我的感受,而且,”宫晓封不由低下了头,“我……最后没能抓住那个歹徒,让他逃掉了,也有很多无辜的人被……”

“这样吗……所以,这就是你不愿意公开身份的原因吗?”帕尔的脸上也露出了惋惜的神色。

“我……配不上这等荣誉。”

“抱歉,但你也不要太自责,在没有指挥的情况下遭遇突袭,还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不过,你的单独作战能力确实令人钦佩,没记错的话,边南镇出事的那天晚上,是你在边境一带执行任务吧。”帕尔突然一转话题。

听到这,宫晓封不由地浑身一阵激灵。

“怎么了吗?”

“没……没事,当晚确实是我在执行任务。”

“听说当时,整个任务中的有超过半成的时间你都处在脱离总部指挥的情况下单独作战,而且由于指挥组的预估错误,你以一人之力面对了数倍于合理区间数量的敌人,即便在这种极限条件下,你也依然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如此坚强的意志与强大的能力很难让人不感到惊叹。”

“不,您过奖了,之所以能面对那些敌人,也是因为有第三方力量的介入,才勉强得以险胜。”

“嗯,这边的情况我也了解过,不过让我更在意的是,你在脱离指挥的那段时间,尤其是当你从边境线撤离后,抵达边南镇并再次失联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希望你能提供一些更细节的信息。”

宫晓封愣了一会,然后低下头望着茶几,思索了许久,然后端起自己的茶杯,将杯中已经放得半凉的茶水灌下了一大口,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突然站起身来,直视着帕尔的眼睛。

“嗯?”帕尔一脸茫然地望着晓封。

“抱歉,总会长,失礼了,不过您的意思,我已大体了解,不必再赘述了,但,还请允许我多言两句。”

“嗯……说吧。”

“恕我直言,总会长,我是不会答应让上级对梅姐进行彻查与处分的。”

“梅……梅姐?她怎么了吗?”

“我知道,梅姐她当晚的失误确实险些造成了严重的后果,但我认为,这件事更多的责任在于我本身,她的错误也完全情有可原,而且,梅姐也是一位资历深厚的指挥官,她的离开注定是〈防线〉的损失,因此,我觉得比起处分梅姐,还是追究情报组的失职行为更加妥当,希望总会长您能理解。”

“诶?”此时的帕尔仍是一脸懵。

“难道……还是不行吗?”宫晓封的眼中流露出些许失落。

“不不不,当然可以……这,这肯定还是要遵从你的意愿的嘛,哈哈。”帕尔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那就再好不过了,十分感谢,这事也总算是可以告一段落了。”

“嗯……解决了就好。”

“只是因为这点小事,还劳烦总会长您在百忙之中抽时间来与我专门谈论,若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不耽误您的工作,先失陪了。”

“诶!等等,除了梅姐的事外,还有……”

未等帕尔说完,宫晓封的口袋中突然传出了电话声。

“抱……抱歉,可能我队员或家人有急事要找我,还请谅解!”宫晓封赶忙从口袋中取出了通讯器并将其关闭。

“没…没事,那……改日有时间再来坐坐?”

“总会长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实在不好意思再次前来叨扰,在下就先告辞了。”

“嗯,那……慢走。”帕尔装作镇定地再次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只不过动作似乎不如之前那般流畅。

宫晓封快步走出了办公室,然后尽可能轻地将厚重的木门缓缓地关上了,只留下帕尔“一人”独自坐在办公室内。

“呼——”

帕尔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对着方才宫晓封坐着的沙发背后的屏风说道:“不知您是否有何高见,叶隐老师。”

话音刚落,屏风后无声无息地走出一个身着一袭红色的丝衣,面戴红纱的女人。

“听上去,似乎是个挺老实的人,不过,也挺机灵的。”叶隐轻声说道,言语如水一般平和。

“嗯,那孩子是让朱珠一手带出来的,人挺不错的,也很懂礼貌,只不过,总觉得他……好像在刻意隐藏着什么,果然,还是不肯相信我吗?”帕尔微闭着双眼,将黑纱包裹着的玉手优雅地搭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他是与你初次见面,难免会心存戒备,这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你是他的最高上司。”叶隐说道,同时坐在了帕尔的对面。

“对了,那件事,果然是他们干的,没想到,他们居然敢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而且还留下了如此关键的线索和证据,以他们的行事风格,应该不会这么草率才对,除非……”

“除非,他们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叶隐言毕,两人皆陷入了沉默。

“不过这或许也可以说明,关于那个‘东西’,宫晓封他一定是知道一些事情的,而且我从他身上的气息略微能感受到,他可能已经和‘那个东西’有所接触。”许久后,帕尔才继续冷静地分析道。

“嗯,不错,但是我隐约觉得,恐怕已经不止‘接触’这么简单了。”

“老师你,察觉到了什么吗?”帕尔直视着叶隐的眼睛。

“嗯,”叶隐有些担忧地点了点头,“刚才我也从他身上感受到那个‘东西’的气息,而且非常强烈,就仿佛那‘东西’,就在这附近一样。”

“现在追出去,还来得及吗?”“不必了,”女人起身,眼睛望着窗外,有些凝然出神,“说到底,我们也只是命运的一部分,若他真的能够嵌合最后的齿轮的话,那么当命运再度开始运转的时候,是没有任何东西够阻挡我们再度相遇的。”

与此同时,宫晓封也离开了总务部,正乘坐着通往大厅的电梯。

由于平时前往总务部的人少之又少,电梯内显得空荡荡的,除了宫晓封单薄的身影外,似乎再也没有其他人。

电梯门框上的数字在缓慢地降位,离抵达大厅,似乎还有一些时间。

“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吗,澪?”突然,宫晓封对着空荡荡的空气说道。

言毕,一位紫色头发、身着白色洋装的少女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侧,面色似乎有些复杂地摇了摇头。

“果然,除了那家伙外,还有其他人知道你的存在,只不过没想到居然会是总会长,你……认识她吗?”

“唔,记忆中,似乎想不起来,但总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

“而且,总会长她还认得那个标志,这说明她对这背后的事情,应该是有所了解的,不过……她为什么要阻止我去调查这些事呢,莫非,真的会带来她都无法应对的危险……”

“对了,晓封……除了她以外,房间内……好像还有另一个人的气息。”

“另一个人?”宫晓封眉头一皱。

“嗯,同样……也很熟悉,而且,和上午那个……和你抱在一起的女孩子,很像。”

“你指的是……陈茗吗,可她怎么可能会在那里……”宫晓封用手搓了搓下巴,同时深吸了一口气。

那种渐趋熟悉的、被谜团所笼罩的感觉再次萦绕在宫晓封心中。

“晓封……这样,真的不要紧吗?”

“怎么了吗?”

“明明是在……自己的上司面前,却因为我,而去……推脱什么的……”澪欲言又止。

“没事的,不用担心,”宫晓封微微笑了笑,“虽然感觉拿梅姐的事当挡箭牌还是有些对不住她,不过这也算是帮她解决了,而且总会长她也肯定不会这么计较的,毕竟,在应对这种场合这方面,我还是有一些经验的。”

突然,宫晓封口袋中的通讯器再次响了起来。

“喂,嗯,是秦纵虎吗,对,刚才有些事情,不方便接电话,发生什么事了吗?”宫晓封接通了电话,同时如释重负般地伸了个懒腰。

但在电话的那头再次传来声音后,宫晓封的神色突然为之一变,整个身子都僵在了原地,就连他身边的澪也不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凛冬她回来了?!”

一时间,电梯内陷入一片死寂,只留下宫晓封惊诧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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